在同龄人中我应该是幸运的,因为我的爷爷奶奶仍旧健在。爷爷奶奶在我心中是那么慈祥,那么可亲,但同时又非常“与世隔绝”,原因是他们都住在高高的山上。
不仅山高,去他们那的路也难走得很。只有一条石子小路悠悠地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,通向山顶,将父母的目光引到很远很远的天穹。
爬山总是那么费力气,所以几乎每次总是在父母万般鼓励下,我这才气喘吁吁地拖着步子一点一点地走在石子路上,嘴角边自然是挂着一丝不乐意。
每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山顶时,总有两个身影伫立在那棵大樟树下翘首盼望,那份期盼,已经延续了十五年。
爷爷是一个开朗的老头儿,脸上老是笑着,满脸的皱纹此时也像一朵绽开的菊花般,让人看了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。爷爷都七十多岁了,还是不顾老爸的劝阻,执意在家中养了十多只鸡,还伺候了好几亩地。以前不懂事,总认为爷爷是个大傻帽,放着清福不享,却一天到晚都干苦力活。
由于子女全部都在外闯天下,爷爷耐不住寂寞,恋上了养猫。但是令我费解的是,当一只只小猫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长大后,他总要硬下心肠送给别人。想不通,问他为什么,他总是笑笑,轻轻地抚摩着我的头,用方言有些伤感地说道:“猫大了,总会变野的;人大了,也是留不住的。”我听后仍旧一头雾水,长大了才明白,爷爷说的,是老爸和伯伯们。
若爷爷是个有趣的老头子,那么奶奶就是个倔强的老妈子。奶奶很矮也很瘦,但是她干起活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:砍柴、挑水、生火,动作是干净又利索。很多次,我在旁边看着都累了,要上前帮她一把,但是她总是这么说:“奶奶老了,没什么用了,但是这点活还是干得动的,你是读书人,哪能干这些粗活呢?”这时老妈总是怪奶奶会宠坏我,但奶奶就是不让我干一点活,直到我们都吃饱了后她才坐下来,扒两口稀饭,然后又去喂鸡、打扫,忙得像只不停转动的陀螺。
二老早就到了子女该好好侍奉的年纪了,但是他们可以说是没享过一天的福。有几次,我和老爸硬是把他们拉下了山,请到家中。我腾出自己的房间让他们住,心想一定不能让他们再受累了。但是没有几天的工夫,二老便定要上山去。我不解,难道有什么地方让他们受委屈了?爷爷说我们都很孝顺,但是一辈子都忙下来了,都适应了,突然不让他们干活了,过上舒坦日子,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。虽然老爸老妈再三劝阻,二老就是要回老家,望着失望的老爸老妈,我似乎知道了什么。
现在回想起来,爷爷奶奶真的很好。每次去探望他们,总能吃到他们跑了长长的山路为我们买来的佳肴,尽管那些食物在我眼中还不如一顿肯德基好吃。
盛夏之际,爷爷总是会送很多大西瓜来给我们消暑。爷爷的瓜比买来的美味多了:红红的瓤,黑油油的籽儿,咬上一口,齿缝之间立即充满了香甜。以前总是盼望爷爷能够不断地送好多好多的瓜来给我解馋,但是我却不知,爷爷送瓜需要花多少的时间和力气。一次,爷爷拗不过我,让我背了20斤的瓜回家。当我回到家时已是眼冒金星、汗流浃背,而爷爷每次送来的瓜是不下50斤啊!想着爷爷那干瘦的身躯被一麻袋的瓜压弯的情景,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,在打给爷爷的电话中,我带着哭腔说道,爷爷,以后少背点瓜,就是不背也行啊……
如今,山上开出了一条宽宽的道路,每天都有车辆来来往往,上山不再像过去那么艰难了。但每次从汽车中钻出,第一眼看到的,仍旧是硕大的樟树下,那两个瘦小的身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