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听,雨落了。
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落在屋檐上,滴在矮树上,打在花草上,又滑落在青色的石板路上,溅起了一个又一个冠形水花,发出悦耳的声音。石板路上,苔色如滴翠。花草轻摇,抖落雨水后,抬头望我,似乎是那声久违的笑,又好像一声招呼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“我回来了。”
依稀记得那是三五岁的年纪,特爱顶着冲天小辫,一只小手勉强遮着头,努力抬头望着似乎与天空一样高的瓦檐一滴一滴的落下雨珠,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抚过矮矮的花草,无意间拨动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,雨水晃落,趁机从领口钻入。这突如其来的清凉,使我不禁缩了缩脖子,我却傻乎乎的笑着,挑衅地又拉了一下树枝,自以为敏捷地避开飞溅的雨滴,乐的不能自已。雨悠悠地下,树轻轻地摇,我傻傻地笑,乐此不疲。
踏入记忆中的路口,撑着的伞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,有的只是素净透明,像是这小路上的花草与石板。我已有多年未涉足此处,然而,每及雨落,我却会想起这里,想起这轻易被旁人忽视的石板路。
无人留意,一把素色的伞正悠闲地在石板路上走着,画面如此清新。帆布鞋踏过石板,掠过青苔,拂过花草,擦过矮树。我正轻然抬伞,望着一如小时深绿的瓦檐,正不停地赶制着晶莹的水珠。
凝成,落下。
“嘀嗒”一声落下的水珠,或被青苔收藏,或悄然滚入凸凹不平的石板,再寻不得踪迹。这使我不经意间学着嘀嗒着水珠的花朵,绽放了一个微笑,那是许久都没有的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。
雨丝微斜,落在屋檐上,咕噜噜地滚下来,笑嘻嘻的在我的伞上打了个滚儿,一跃而下,和着几颗雨珠落入花的酒杯,不知不觉间便醉了。花儿也笑弯了腰,一个不留神儿,一颗醉醺醺的大水滴滚落下来,在厚实的青石板上浅浅的水坑里小声的冒了了个泡儿,醉意里藏着一串笑声。谁的呢?也许是雨的,也许是石板的,也许二者皆有,谁知道呢!应该是整条石板路上的吧!里面许是藏了屋檐的沉默,矮树地轻思与花草的低笑。当然了,也有雨的嬉闹声,石板在足下憨厚的看着他们笑着、闹着。
岁月静好……
最后,我会采一些路上的雨水,想着这也许是谁笑出的眼泪,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踏出石板路,落足于外面的水泥地的一瞬间――听,笑声似乎也消失了。
天地间,只剩下孤寂的雨声。
渐渐地,我的那条石板路愈发荒了,远了。终于在旧瓦房翻为新楼房时,彻底消失了。
在这个交通发达的时代,水泥取代了许多曾经易得的美好:瓦房的屋檐,沙沙的矮树,摇曳的花草,青色石板砌成的小路……在众多拔地而起的楼房中,隐隐约约可见公园的一角,方正呆板的绿植,我叫不上名字的名贵花草,还有嵌着鹅卵石的水泥路……
看着窗外阴沉难过的天空,我不禁想问问自己:
多久,不曾静听一朵花的绽放?
多久,不曾痴望一瓦檐的微笑?
多久,不曾走过一石板的踏实?
你听,雨落了,落在瓦檐上、矮树上、花草上、青石板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