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说:“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。”
古人还说:“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”
古人说的不是西楼,是离愁。每个人,都有一座西楼。
李白怀着满腔才情,离开故土,踏足中原。举头与明月对答,低首于花间抚琴。他曾年少志满,策马江河湖畔,一朝名满天下,深的皇家的青睐。但终究是人间荣华虚浮,这四堵达天的城墙,如何能锁的住浪子的心?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心颜?”他离开了宫廷的束缚,他潇洒,他不羁,他自由。他在他的西楼饮酒,壮志难酬之痛、离家漂泊之苦一齐涌上心头。他叹:“此夜曲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?”他离了故土,离了青春,自有一番离愁。他仍在柳下舞剑,仍在水中捞月,自有诗情在等候。
“若心没有栖息的地方,到哪里都是在流浪。”世事消磨后,留下的少年心性,实是弥足珍贵。若心中有着最初的情怀,四海皆为家,人生处处是归途。
“倚门回首,却把青梅嗅。”李清照本是深闺中的女子,品书绣花,读诗弹琴。含一腔女子的娇羞,抱一怀妻子的相思愁,锁眉等待丈夫的归来。她尚未识得人生的苦难,安居于一方水土,闲适的在东篱把酒。世事更变如走马,大宋江山沦丧金人之手,李清照和丈夫向南逃去。长江的风直把人吹醉,四围的青山皆来相就。她体会到黍离之悲,感叹身世的狼狈。“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。”她的诗里,多了一份家国的情怀。她的西楼之外,是望眼也望不到的家园,是满眼的硝烟弥漫,斑白发髻的背后,是她永远见不到的丈夫,和永远回不来的安乐岁月。她只能向前疾走,她的前方是残余的江山,是晚辈的将来,也是她人生最后的归途。
当自我的世界不复存在,尚有更大的世界在等待你的救援。若心中有坚守,四海皆为家,苦难亦不足为愁。
“心似已灰之木,身如不系之舟。问汝平生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。”苏东坡行遍人间崎岖路,尝尽酸甜苦辣情,历经排挤,仍然笑对人生,笑对得失荣辱。他的一生坎坷漂泊,少年的豪情壮志终成一纸空言,只得踩一双草履,放迹于山野间。牛羊在石上啃食青苔,人间有他荒废的时光。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妨长作岭南人。”他入乡随俗,植竹取景,他不再执着于利禄功名,寄情于诗文笔墨,另寻人间的意义。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”他用心理政,在穷乡僻壤做着好官,不为人知,只为自己的无愧,不违良心,不负百姓。他的西楼是未遂的功名,是难料的宦海沉浮,他的归宿是已得的自由潇洒,是看尽世事的达观通透,也是对在朝天子的悲悯宽宥。
“乳燕鸣鸠送迎时序,知物我两忘。”执念之外,是草木扶疏。若心中达观,天为被,地为床,四海皆为家。
人生是浪子之路,不断离开,不断徘徊。任由时光来去,任他几年离索,几年追逐。若我心坚固,四海皆为家,处处是归途。